不知有花——丁山春行

至于所有的花已交给蝴蝶去清点，所有的花蕊已交给蜜蜂去编织，所有的树已交给风去骄纵，而所有的风已让岁月一一穿越。

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蜜蜂，那一瞬间想到的不是勤劳和甜蜜，钻入脑海的是生命，生和死、暗和明、短暂和永恒的交织。

雨在昨夜就停了，今天下午有阳光，清澈透明的阳光。马路两旁金灿灿的油菜花在阳光下肆意张扬，欲把生命演绎到极致。油菜花是春天最绚丽的一笔，黄绿错综的毯子铺到天的尽头，初看油菜花的灿烂除了震惊还是震惊，久了，就感觉是看外国的油画，那份色彩在阳光下凝固，倒是让人有些许生厌。油菜花里的蜜蜂让这幅华丽的画面流动起来，看到一只两只蜜蜂在油菜花的花蕊上忙碌时，你眼里只有蜜蜂，没有花，有的只是阳光下蜜蜂扇动的薄而透明的双翼。

我看到了在田间阡陌上摆放的的两排蜂箱，和油菜花一样的壮观。而我只能眺望，面对着油菜花，人的视线是苍茫的。走近蜂箱，我的心情变得复杂，好奇、害怕和震掠揉杂。太阳的光芒长久地敲打这片油菜花，所有的荒凉都染上了金色，成群的蜜蜂在金色的光芒里狂舞，翅膀扇动成炫目的紫色，这是一种庄重尊贵的色彩，我是喜欢的。

忽然，在木质的蜂箱上我发现了几只死去的蜜蜂，整个身体缩成了一个小黑点，翅膀已经破陨，腹部膨大，触之绵软，腹部两侧的足上还留着黄色的油菜花蕊。不知道死因是什么，至少这是一种壮烈的牺牲，为蜂蜜更是为勤劳，我肃然起敬。继续往前走，蜂箱上有越来越多的死去的蜜蜂，一个一个的小黑点隐没在这灿烂的画卷里，所有的热闹都变安静，所有的美丽都变成荒凉。油菜花里到处舞蹈着蓬勃的蜜蜂奋斗精神，蜜蜂短暂的生命像一幅梵高的向日葵图挂在我心灵的亮窗上。蜜蜂的一生只为采蜜而来，心无旁鹜。这样心灵亮窗是极有诗意的。

养蜂人来了，他的出现惊乱了蜂群。成百上千的蜜蜂乌云般地在他身边狂舞，“黑云压城城欲催，甲光向日金鳞开。”一场生死搏斗即将来临。养蜂人连连向我们招手，让我们远离他，他身上有蜂毒，只要他一出现，蜜蜂就把他包围，叮咬和嗡嗡地嘶鸣，绝不退让。同行的摄影师想拍下这场人蜂大战，“哎呦，痛！”尖锐的呻吟声响起，摄影师被蜜蜂蜇了，眼皮上迅速红肿，蜜蜂的一条细腿留在眼皮上，拔出来一看，像一枚黑色的小钢针。蜇人的蜜蜂呢？养蜂人告诉我们，蜇人的蜜蜂已经死去。它是用生命去搏斗，眼皮上的包是蜜蜂画上的生命句号，对着这惊心动魄的手笔感到无能为力——强大的美有时令人虚脱。

眼前的油菜花，浪花翻涌，一直，我以为蝴蝶的飞舞蜜蜂的忙碌是浪花的点缀，一种偶然飞起的激情。但行到此处，我的心灵承受着风波海涛的袭击，蜜蜂毕生处于一种与花纠缠不清的张力状态，在生命的竞跑中，一刻也不能停止，就像穿上了红舞鞋，必须狂舞到死。 蜜蜂的生命虽然卑微，但却极致美。

至于所有的花蕊，都交给还穿着红舞鞋的蜜蜂去编织吧！鸟又开始丈量天空了，云又开始流浪了，我开始思考了，这世间，究竟什么才叫生命呢？

（作者：隆回县桃花坪中学  邓朝霞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