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给教师节的旧故事

又是教师节了，其实我在乎的紧跟在教师节后面的中秋节，那个节似乎更实惠一点。但如果一定要我来怀念一下老师、学校，以及相关的故事，那也不是不可以，因为人生的确已经进入以回忆为主的段落了。就借着这一场秋雨一层凉，借着这满地黄花堆积，来一场已经不堪摘取的回忆吧。

囡囡向她三年级小朋友描述我怎么骂人，说我说得好听，其实满肚子像巫婆一样的坏主意，罚别人的站，还说前面有请。我觉得囡囡的见识未免短了些，我们小学时候的老师骂人，那才是笑里藏刀的最高境界呢，能于满脸堆笑中，把人骂得晕头转向。那个成绩总是上不来的，是"扶不起的烂泥巴。"那个怎么教也不会的，是"圞茄子不进油盐"，这个问题我专门试验了一下，茄子不剖开也进油盐，只是要煮久一点，不知道何以说圞茄子不进油盐。还有那个长得好看分数却不好看的，是红漆马桶和绣花枕头，多么活色生香的词啊，硬生生被打到十八层地狱去了。

那时候，我们身子骨特别皮实，下课的时候老在教学楼外的一排泡桐树上吊着，像吊着一个个铃铛，身上唯一一处薄的地方是脸皮，上课挂起一帘幽梦是不敢的，不过偶尔也有憋不住的时候，这时候老师会眯眯地问:"昨天晚上偷牛去了？"眼睛守不住讲台，老师说"望你外婆送粑粑给你吃？" 如果没有听见老师的提问，那么一定是"耳朵打蚊子去了？"我就是当年耳朵打蚊子打得最多的那个，回家问妈妈，耳朵打蚊子什么意思，妈妈指了指猪栏里的八戒兄说："那耳朵不是正在打蚊子吗？"当然，老师讲到激动处的口水，偶然使学生沐浴"恩泽"，顽皮的学生也会佯作惊呼"下雨了"。

因为课文里老是说老师是蜡烛，是园丁，是舵手，所以总觉得老师不应该也是拉屎放屁的。课间偶然碰到老师也在上厕所，感觉羞羞的。现在也阴差阳错地当了老师，恰巧也蹲在厕所里，学生拿着个扫把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你，等着你，也感觉羞羞的，为什么落荒而逃的总是我？

作为一种盛行于学校的传统，当然每个老师都是有外号的，成绩差得化水的学生，也不缺这点智慧。比如说苦口婆心的李妈妈，每节课她都一个人包打包唱，又说课文又说做人，真心觉得她具有崇高的敬业精神。比如说政治老师"死不死"，他的口头禅总是"是不是?"方言说出来就是"死不死？"彼时我们活得那么带劲，何曾有过一秒钟想到死？斩钉截铁地回答他"不死，不死"。最为赫赫有名的是"活阎王"，总是叫我们抄 ，单单一个"新疆的瓜果为什么那样甜"就抄了一百遍，害我们三支笔绑在一起并用才抄得完。

政治老师给我们洗脑很成功， 差不多学生都弃暗投明，只信苍生不信鬼神。然而有一次在街上，政治老师却蹲在算命先生跟前，求问自己的婚姻大事，让我们觉得很迷茫。后来老师在课堂上讲无神论的时候，我萌呆萌呆地问："既然世上无神鬼，老师你为什么还去算命？"把好端端的一个白面书生逼得面红耳赤。

英语老师是个老实人，一旦做起选择题来，她说D(爹)，我们便应A(儿)，急得她恨铁不成钢，再把题目解释一次，说着说着，我们忽然哄堂大笑，笑得她莫名奇妙，笑得她恼羞成怒。

化学老师一向用化学分子式说话，忽然有一天也跨领域来了句文的： "物以群分，人以类聚"，我从不经思考的大脑立即朗声纠正"物以类聚，人以群分"，哎，我真不是有意让人难堪，只是有时候老实人也难免有一些呆气。

有一年，上生理卫生课，讲到某一章，那个头发斑白的老秀才忽然就不讲了，叫我们自己看，老人家的脸皮薄，我们的脸皮更薄，但期望那个古板固执的老秀才讲出那些词的窘态，谁知道他老人家偏不叫我们如意，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呀。不过，老人家难道每届学生都不讲么？

从读幼儿园开始，一心想要我们为班级争流动红旗的老师，不顾社会现实，坚持娓娓而谈"人美美在心灵"，那时候，老师给一句表扬，我们就觉得得到了整个春天，尤其对于长得平凡的女孩子来说，最感人最励志的莫过于这一句了，于是我们乐呵呵地掏阴沟，洗厕所，扫天花板。以为貌不惊人是一种深度，天生丽质是一种肤浅。直到我们毕业，老师还不肯告诉我们真相。

学校里的故事，俱已被时光酿成酒，现在泼洒于教师节的前夕，以此作为送给自己的礼物，或者安慰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