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念彭南让老师

怀念彭南让老师

文/魏仁国、陈金明、曾维省

彭南让老师是我的小学一年级启蒙老师。早几天我还在路上碰到他，问他坐车么，他笑着说：“阳光很好，还是走路吧。”耄耋之年，彭老师在冬日暖阳中依然步履矫健、气宇轩昂。不料，就在前天他竟离我们走了，永远地走了，闻此噩耗，我无比惊愕，何故这么窘步啊，早几天和村民一起义务清理马路两旁杂物时都还那么健硕！

栀子树村是我和老师共同生活的村子，村落不大但田园风光很美，有山有水有溪有河，青山绿水间镶嵌着各种各样的树，最有名的是村中心那棵有着几百年历史的樟树，承载着父辈们的信仰，也记载着我们童年的欢乐，如今成了远离家乡游子的魂牵梦绕！

彭老师把毕生都奉献给了栀子树小学，从创建到撤并，呕心沥血，善始善终。小时候，彭老师是我心中的大树，排忧解难，遮风挡雨。工作了，我和彭老师一样，手执烟火，心怀诗意。今天，彭老师不在了，路过村里这颗百年大樟树时，竟无语凝噎，物是人非事事休，欲语泪先流。

1980年9月，我读小学一年级，懵懂的梦想开始了。彭老师如严父般的站在讲台上，一笔一画叫我们写字，不仅用铅笔写，还写毛笔字，墨汁当然是自己磨了，买不起砚台，就用一个简单烧制的窑碗，或者用家里破旧的饭碗翻过来用碗底磨墨，因陋就简吧。有一回，老师叫我到黑板上去写粉笔字，大概是听写生字吧，我有几个字没写出来，老师便满脸严肃，从讲桌上拿起一根“戒尺”，我便伸出手，错了几个字老师就打几下手心。很多同学都在流泪，我从小很犟，虽没流泪，但感到红红的小手心在发热，心里对老师的“戒尺”充满畏惧。因为敬畏，我对学习再也不敢懈怠，因为敬畏，我学了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。

彭老师的“戒尺”很特别，与别的“戒尺”相比，长短倒差不多，一尺多余，就是别的戒尺是扁的，彭老师的“戒尺”是方形的，应该是杉木做的，还上了一点红色的漆。如今我也为教师，因为至今怀念彭老师的“戒尺”，所以在网上买回一把的“戒尺”，竹片做的，很精致，四周有花纹，中间刻写着正楷字体的弟子规，还有个座架支着，放在讲台上，还算上档次。我也经常用戒尺惩罚回答不出问题的“懒学生”，但我总觉得这些初中生不畏惧我的“戒尺”，打吧打吧，不在乎，更有偷笑的。我便思考为什么现在的学生心目中早已没有了老师的“戒尺”，没有敬畏之心，难免做人做事就突破底线。

老师每天放学前都有一节很特别的课--读报课。从桅子树小学毕业后，我的初中、高中和大学再也没有这样的课了，即使有读报课也是我们自己看书看报。彭老师的读报课实际就是由“老师读，学生听”的听报课，每隔一天邮递员都会踩着自行车来我们学校送报纸，老师用那一半方言一般普通话的口语很认真地读着报纸，我们听得更懂，津津有味的听着。内容有新闻、有故事、有人物通讯……印象最深刻的是雷锋的故事，还有身残志坚的张海迪，坐在轮椅上学会了许多门外语，那时候我就想，长大了，我也要成为报纸上的英雄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。

彭老师给我们上体育课也很有特色，教会我们原地踏步踏后，让大家站成一排，以个最高的同学为固定原点，一排同学踏步踏的同时集体做扇形转移，虽然队伍不是非常整齐，那时候心里默默地敬佩彭老师，他带给了我们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思考。老师一个不经意的指点，带给学生们是一种思维的启迪和拓展，我想，这大概就是当老师的意义吧。彭老师所教学生的儿女都到了上学的年纪，一起回村遇到彭老师时，他们都会骄傲地告诉孩子们，这是爸爸妈妈当年的小学老师，大家都会一见如故的叫声彭老师，彭老师回应的话语和笑容总如儿时记忆般的亲切。

彭老师年轻时工作与生活饱受艰难，父母去世的早，下面有3个弟弟都未成年，未担任民办教师前曾经在冷水江锡矿山做临时工谋生，那些艰苦的体力活肯定没少干。后来回村（当时叫大队）担任民办教师也是半工半农，一边教学领着微薄的工资，一边还要同生产队队员一起出工挣工分。

哥哥姐姐们曾经说起他们最深刻的往事，那是1976年的秋季开学后不久的一天，彭老师走上讲台时眼睛早已红肿、噙满泪水，站在讲台好一会儿才哽咽着说：“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去世了，请同学们上台领取黑布戴在手上”。随后，彭老师在讲台上大哭，带着黑色号布的同学们都哭了。之后，彭老师在每个周会课都会教育同学们忆苦思甜、缅怀革命先烈，教导同学们艰苦朴素、不铺张浪费。彭老师喜欢酌点小酒，记得那时候中团园艺场有蒸馏油沙豆酒的酒坊，酒的淡红色，却是我们乡村里绿色健康、价廉物美的美味佳肴，由于我家当时离酒坊很近，每当放学时，彭老师就拿出一个医生注射盐水用完后的玻璃瓶子交给我，要我去帮他跑腿用盐水瓶子打一斤酒来。

1992年，我师范毕业参加工作，曾与彭老师共事两年，那时彭老师负责学校的后勤和财务工作，这段时间彭老师是最开心的。自己由民办教师转正为公办教师，四个儿子一个女儿，个个都是祖国的栋梁，成为村里人皆仰之的奋斗榜样。人逢喜事精神爽，彭老师喜欢与同事们开玩笑，不时来点诙谐的幽默，给大家繁忙的教学工作带来诸多的快乐，彭老师自己也常常开怀大笑，老师们下课后都喜欢有事没事地往彭老师的办公室跑。彭老师一生最快乐的时光还是在他的工作岗位上，和我单独在一起时当然不开玩笑，他知道我的状况，和他参加工作时非常相似，难免有同病相怜的那种惺惺相惜，经常勉励我好好工作，积极上进。

彭老师退休后，一直没有闲着，负责乡镇老人协会工作，一直是走家串户、不辞劳苦，鞠躬尽瘁、死而后已。

春蚕到死丝方尽，蜡炬成灰泪始干。今天，老师您安详的走了，带着天下桃李的眷恋，带着儿孙满堂的福彩，辛辛苦苦一辈子，本有享不尽的天伦之乐，或许，天庭更是繁华吧，愿彭老师天国安详！